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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道热雨的道德,是在很小的时候。整个世界憋闷得厉害,浑身燥热难耐,天空满布的厚重的云层连成一片,厚薄相间,闪着忽明忽暗的狰狞。空气中浸着浓浓的湿气,憋得人透不过气来,凝重而迫切得令人很不舒服。
终于见到大雨倾盆,是在昨夜。临窗眺望眼前潮湿得不能再潮湿的雾气,冷不丁听到有喧闹由远及近咆哮着席卷而来。那湿气仿佛被很强大的势力猛地推了一下,一股脑儿奔袭过来。雨,终于来了,转瞬间,整个世界一下子透出一口气,深度的清凉澎湃着、汹涌着,簇拥着庞大的雨气。由内而外,周身的热量似乎一下子被抽走,激灵灵打一个冷颤——热与冷的转换原来如此快捷,容不得喘息。
雨声喧闹起来了,哗啦啦响彻整个夜的静谧世界。
身体一点一点朝屋内挪进来,似乎是躲避着这突如其来的清凉的雨气,又像是被眼前庞大的轰响威逼得接连退却。没有风,整个世界都喧哗起来了,呼呼地,哗哗的,有水泥地的哀鸣,有金属声的轰鸣,都和了这雨声翻卷而来。忽而,雨停了,只留下纤细的雨丝在灯光中划出笔直的雨线,在我的眼前描摹着秋的沁凉。
下一阵,停一阵,忙碌了一夜。
当大地从湿漉漉的雨气中苏醒过来,浸润着晨的雾气的世界被湿透了。这雨还是没有下透,明明应该是清凉的感觉里竟然还是有闷热冲出来,包围着已经是秋的清晨。
热天的雨下不够。
的确。透过办公室的窗户,眼前是经了雨水的冲洗而越发葱郁的松柏,它们正欢快地吮吸来自根部的水分,将渴求了太久的欢欣用丰满的叶子呈现出来。地上坑洼的地方已经积了若干水,将这些绿得发亮的树的叶子和躯体辉映出来,向蒙着厚云的天空叫板。
忽然,“哗——”的响声再次涌起,将这个雨后的宁静再一次打破。扯天扯地,倾盆的雨下了起来,将隐约可见的远山的轮廓擦洗了个干净,连努力也是终于寻找不到了的。一阵风冲进室内,将桌子上的各样的纸撩起来,又放下,随后便不知所踪。不知这风助了雨才傲慢,还是雨幕旋转出来的气流飞腾起来,成了它们的帮凶。房檐上的水流了下来,在眼前挂了一道很是齐整的水帘。地上的坑洼处的积水浮着大小不一的水泡,晃动着,晃动着。这些欢快的泡泡接连被撞击下来的雨滴击碎,转瞬又有新的泡泡晃着脑袋正躲避着麻木的雨。
这阵势,是大雨的征兆。
小时候的我跟了同伴在这样的雨天满街跑,嘴里高喊着:“下雨啦——鼓泡儿啦——老天爷爷戴帽儿啦——”连老天爷都需要戴上避雨的帽儿(大概是斗笠一样的),这雨小不了!
透过雨,遥望模糊了的远方。
——那里,也在下雨吗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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